立冬饺子岁月情

　　□苏良进
　　“细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叶半青黄。”每到立冬时节，时常想起宋代诗人仇远的这几句诗。北方的风总是不饶人，立冬一到，就只剩下刮在脸上的生冷。院子里梧桐叶打着旋，飘落在青石板铺的路上，那样子，真像小时候母亲擀饺子皮时案板上扑簌簌掉下的面粉。
　　立冬的记忆是窗上那层冰花刻出来的。天还没亮透，母亲在厨房喊了一嗓子：“起床洗手，然后包饺子。”我便匆匆穿衣起床。在北方过冬，饺子是少不了的，母亲嘴边总挂着那句话：“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父亲专管白菜，菜帮子让他一片片掰下来，在搪瓷盆里过几道清水，水珠沿着菜叶滚下去。剁馅儿声是家里最热闹的动静，等父亲刀下的白菜成了细末，母亲用纱布攥紧了，拧出一碗绿莹莹的菜汁。这汁水从不倒掉，要和进面里，饺子皮就带了点玉石般的颜色。案板上是三分肥七分瘦的肉馅，笃笃的剁肉声响个不停。母亲手里的擀面杖也在飞舞，面团很快变成一个个小圆饼。她捏的饺子有月牙一样的褶，个个肚子饱满，像一排立正的小家伙。她还会特意留一小团面，包上几个用开水烫过的硬币，做成大大的“钱饺子”，谁要是吃到了，就说明来年运气好。我和妹妹便守在锅边，眼睛使劲地瞧，生怕看漏了那个有宝贝的饺子。下锅的时候，母亲会往沸水里撒点盐，说这样皮不容易烂。水一滚，饺子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跳”进去，在锅里起起伏伏，厨房里升起腾腾热气。
　　有一年立冬，我在外地，一个人对着盘饺子。那饺子皮是机器压的，个个长得一样，馅里只有些淡淡的白菜丝。我给母亲拨通电话，她说你爸剁馅时又念叨你了，念叨那个抢“钱饺子”的“小馋猫”……话还没说完，我的喉咙就哽住了，眼前一片模糊。那时我才忽然懂了，什么叫乡愁，就是那碗冒着热气的饺子，是那点暖意，也是围坐一起时全家人的笑闹声。
　　去年立冬那天晚上，办公楼的窗外下着小雨，湿冷的风顺着领口往里钻，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街角的饺子店透出暖黄的光，我推门进去，只想要一碗白菜猪肉馅的。端上来，我咬开一个，牙齿碰到一块硬东西，竟是亮晶晶的一枚硬币。突然，一股热气好像一下子冲到了鼻尖，酸酸的。我反应过来，不管走到哪里，这些习俗总藏在某个不经意的日子里，提醒你家在哪里。
　　立冬的风一吹，无论脚步走到多远的地方，家里总有人等着你，就为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那份等待，像是守着春天会发芽的种子，守着岁月里那点不会凉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