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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雪满天

《山东工人报》(2025年11月26日 第A4版)

  □徐龙宽
  这雪,来得真是时候。不早不晚,恰恰在小雪这一日,像一位恪守契约的君子,踩着节气的鼓点,如期而至了。
  早上一起床,就看到了雪花在舞。起初,只是零星的,一两瓣儿在空中飘摇,试探着到人间来。不一会儿,雪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纷纷扬扬,成阵成团的了。它们不再是飘,简直是落了,万千洁白的精灵,从九霄云天被一齐倾倒下来。站在窗前,我心里想,今日有雪,可以迟一些去开店了,不妨看一会久别一年的雪也好。唐人方干在《题宝林寺禅者壁》里写:“小雪晴沙不作泥,疏帘红日弄朝晖。”那是南国小雪后明净的、带些暖意的光景;而我眼前这北地的小雪,却是一开场便有了“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的声势,虽是初场,但也隐隐透出严冬的峥嵘气象。
  说起下雪,南北方确实有些不同。我曾在扬州度过几个冬天,那里的雪,比较矜持,比较温婉。它往往夹在雨里,落下来,沾衣即化,很难有那种干爽的、花瓣似的形态。即便积起来,也是浅浅的一层,敷在乌黑的瓦楞上、碧绿的冬青叶上,有种残雪的韵味。还来不及痛快地赏玩一番,它却已悄然消逝了,只留下一地湿漉漉的惆怅。北国的雪便不然。它是慷慨的,性格粗犷豪放。说下,便彻彻底底地下,绝不敷衍。你看它,一片是一片,一朵是一朵,结结实实的,带着分量,落在地上,不着急融化,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一层覆一层,顷刻间便能塑造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其中的差异,不单单是气候原因,也仿佛带着些地气与人情的影子。
  雪地里传来一股子焦糊的甜香,混着热腾腾的土气,从巷子口钻进来。是烤地瓜!每年冬季,烤地瓜是不可缺少的美食。卖地瓜的老大爷蜷在一把大伞下,炉膛里透出的火光,将他满是皱纹的脸映得红彤彤的。他一边叫卖,一边不停地跺脚取暖。我买了一个,烫手得很,也顾不得许多,就站在那纷飞的大雪里,剥开烤得焦脆、流着蜜汁的皮,急急地咬上一口。软糯香甜的瓜瓤沾着晶莹的雪花,滑入喉中,一股扎实的暖流便从丹田升起。这一暖一寒,一甜一淡,是冬天独有的幸福感。
  “今日小雪,晚上吃火锅吧。”妻子提议道。好啊好啊,我随声附和。说干就干,我去市场买了牛羊肉,新鲜菜蔬,又浸泡了一些新红薯粉条。热气腾腾的火锅开锅了,窗玻璃上蒙着厚厚一层白雾,将外头的寒冷隔绝开来。一口锃亮的紫铜锅,炭火正旺,清汤滚得“咕嘟咕嘟”作响,翻着雪白的浪花。我们一家人围着坐下,一盘盘红白相间的羊肉片端上来,衬着碧绿的香菜、雪白的白菜、嫩黄的豆腐,色彩鲜亮得诱人。夹起一片肉,在汤里三晃两晃,变了颜色,便捞出来,在麻酱小料里浓浓地一蘸,送入口中。肉的鲜嫩,与芝麻酱、韭菜花、腐乳汁混合成的醇厚香气,立刻在口中炸开。一家人说说笑笑,杯盘交错间,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窗外是静的,是冷的;窗内是动的,是热的。这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之间,生活的意趣便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小雪过后,真正的冬天就要来了,可只要心里有暖,有期盼,再冷的日子,也能过得热气腾腾。就像这初雪,今天落满枝头,明年就会催熟满田的麦穗。这是小雪的承诺,也是冬的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