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宫泉激
　　在一次宴会上，有一道“干煸泥鳅”的菜，引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泥鳅繁殖力和生命力都很强，胶东的沟渠河湾里几乎到处都有。那些年，开春时村里人捞湾底的淤泥作肥料，撂在岸上的“湾泥”晒到半干，从里头挖出的泥鳅依然欢蹦乱跳。丰水的夏秋季节，山间和平原的长溪短流，土地沟壑的积水，里面最活跃的就是泥鳅。泥鳅有大的也有小的，大的有拇指粗，一捺多长；小的则曲曲弯弯，细如没长大的蛐蟮。
　　因为多而好捕，泥鳅就成了我们小时候在水里捞着玩的最便宜的生灵了。折一根棉槐条子弯成弓，缝上块破蚊帐做成“网”，选合适的溪流挡上堰，把“网”往留出的豁口处一支，大大小小的泥鳅一条条就顺着水流进了“网”里，不大一会儿就把搁在堰上的“小铁筲”装满了。玩够了，耍饿了，就提着小筲回家，一股脑儿把泥鳅倒进鸭槽里。几只鸭子很快就吞圆了嗉子，拽悠着一边玩去了。有时候，母亲也让我送一部分给邻家二婶，让她的鸭子也分享些。
　　我们家是从不用泥鳅做菜吃的。有时候母亲会拣二三条大的，清空肚子里的浊物，撒上点盐，用玉米皮包着放进灶口的炭火里烧熟给我吃。吃到嘴里虽温软柔滑，更多的感觉却是腥腥的、咸咸的，没滋搭味，与眼前这“干煸泥鳅”不可同日而语。宴上，抿一口酱香酒，嚼着微辣柔韧的泥鳅段，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问了一位四星级酒店的大厨，他告诉了我“干煸泥鳅”的做法：主料自然是泥鳅，辅料有山芹、干辣椒、花椒粒；调料是花生油、蚝油、海鲜酱油、辣鲜露、食盐、味精、花椒油和花雕酒等。制作时把洗净的泥鳅用食盐、酱油、花雕酒腌上入味，控水拍粉后下到油锅炸熟至金黄色；然后将花椒粒、葱花、干辣椒入油煸香，下入山芹段和炸好了的泥鳅，加调料翻炒均匀，全部程序就完成了。装上盘，就是一道外酥里嫩、香辣爽口的“干煸泥鳅”。
　　最近读书，读到毛泽东在山东的一则小故事。1952年10月26日，毛泽东主席同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公安部长罗瑞卿等一行来到济南。第二天，随行的厨师问省政府交际处长曲溪：“有没有鳅鱼？”曲溪从没听说过“鳅鱼”便不知如何回答。厨师连比划带解释终于让曲溪明白过来，便说：“这不就是泥鳅嘛！”厨师连忙说：“对对对，就是泥鳅。”他说：“这种鱼含高蛋白，不仅营养价值高，还能补肾，曾是一道药膳的主料呢。”
　　随即，曲溪安排送来了“鳅鱼”，厨师做了一道，晚饭时端上主席的餐桌。毛泽东主席见了高兴地说：“在济南能吃上‘辣子鳅鱼’，是我的口福喽！”
　　“辣子鳅鱼”是如何做成的，故事里没说，估计也不过就些传统的烹饪工艺吧。只是，毛泽东作为党和国家的英明领袖，吃到了这种极不起眼的“鳅鱼”就如此高兴，不禁让我汗颜。
　　近年，坊间流行一种“泥鳅是淡水海参”的说法，市面上泥鳅价格也日渐看涨。胶东市面上卖到了二十几元一斤。
　　去年春上我到淮安，周边农贸市场的泥鳅一斤要30多元。我的乖乖，如果我小时候能有这样的行市，那破蚊帐网泥鳅的营生，一天也能赚上好几百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