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鲁 北　　
　　父母健在，过什么生日呢？
　　前几天，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提醒我说，快到你生日了。我说，年纪轻轻的过什么生日。母亲说，你也是六十岁的人了，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你就是大人了，该过。
　　爷爷们说，父在不留须，母在不庆生。
　　我以为，父母在，我即使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也是一个孩子。
　　母亲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
　　儿女的生日，哪个母亲不记得。
　　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年都给爷爷、奶奶过生日。那些年，过着清汤寡水的日子，一年到头，吃不上好东西，只有过年、过节和爷爷、奶奶的生日，才能改善一下生活。这些特殊日子，都是我们小孩子所盼望的。
　　多少年来，我们兄弟姊妹的生日礼物，都是母亲在面条里藏着的荷包蛋。在那些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吃糠咽菜的日子里，还有什么呢？
　　常言道：孩的生日，娘的苦日。一个崭新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作为母亲，要历经十月怀胎之辛苦，饱受一朝分娩、撕心裂肺之疼痛。所以说，孩的生命是用母亲的生命换来的。
　　前不久我刷到一段抖音，是一位院士讲他的母亲的，我几次落泪。我忘记那位院士的名字了，但他讲的那些话，却铭记在我的脑海里。他说，他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感冒了，母亲知道后，爬山越岭70多里，赶到了学校，给他送好吃的，他却因为母亲穿着破衣烂衫，不愿意见。母亲似乎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放下东西，转身往家赶，一个人冒黑行走在阴森的山路上。以后，院士深深地为自己的行为自责，感到对不住自己的母亲。他含着泪讲了这段经历。讲到最后，他几乎泣不成声地说，你如果不爱你的母亲，你就不配做人啊。
　　谁都有母亲。你如果不爱你的母亲，你就不配做人。这句话深深地打动着我。
　　母亲生养了我们，不容易，哪个不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抚育？哺乳期间的一二年，难以睡一个囫囵觉。稍稍大一点，能走步了，怕磕着，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步步成长，都离不开母亲的呵护。著名歌唱家阎维文曾演唱过一首广为流传的歌，叫《母亲》，常在耳边回荡。“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啊，不管你走多远/无论你在干啥/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咱的妈。”
　　一个母亲，为了家庭，为了生活，日夜操劳，无怨无悔。母亲的伟大，在于她甘愿付出、不求回报。
　　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是母亲一生的牵挂。
　　在电话里，我对母亲说，我要回家过生日。　　母亲说，别回家里过，家里冷，还是让孩子们去你那里过吧。
　　母亲八十多岁了，住在乡下没有暖气的土坯屋里，不嫌冷，我们年纪轻轻的，就嫌冷吗？
　　我决定回家，与父母一起过我六十岁的生日。
　　生日那天，我们和小女儿、小女婿从县城出发，往家里赶。大女儿和外甥女，从市里赶回家里。大女婿在一线，做着重中之重的工作。
　　母亲不知道我们回家。见到我们，她一边埋怨，一边催促父亲生炉子。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天气这么冷，你们来干啥？
　　父亲急忙去屋外取棒子瓤，取煤炭。
　　我坐在炉子旁边，把炉子生起来。不多时，屋内暖意融融。
　　母亲很高兴，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孩子们围着炉子坐着。妻子和弟弟在做菜。我和父亲在喝茶。母亲这里坐坐，那里站站。
　　两年前，母亲做了手术，我们一直对她隐瞒了病情。术后，没有放疗，没有化疗，出院后，也没有打针吃药。母亲一直靠自身的免疫力恢复体能。还好，两年来，身体没有多大变化，壮如从前。但前不久，母亲的身体出现端倪，食欲大减，无力、消瘦，还伴随着这里疼、那里痒。家人们有些担心。我随即把母亲接来县城，送到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既在想象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无奈中，我们接受医生的建议，做保守治疗，打了几天针，就出院了。
　　好在母亲大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的，身体一直强壮。做手术之前，没有打过一次吊瓶，也很少吃药。再加上母亲不识字，也不知道那些蹊跷八怪的医学术语。接下来，我们看到母亲不疼不痒、能吃能喝了，一颗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有说不出的高兴。
　　不多时，丰盛的佳肴摆在桌子上。我拿过酒瓶，先给父亲倒满，我们再依次倒上。
　　酒至微醺。女儿把蛋糕切好，7岁的外甥女把第一块蛋糕，双手送给我，嘴里甜甜地说着，祝姥爷生日快乐！接着，侄女拍视频。一家人情不自禁地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我把外甥女给我的蛋糕，双手递给了母亲。
　　母亲笑了，露出仅有的一颗门牙，那么可爱。
　　俗语说，“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何况母亲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有重疾。母亲的身体，自然令我们担忧。
　　我们知道，母亲陪伴我们的日月，已经不多了，病魔早已侵蚀了她的身体。想一想，明年能不能与母亲一起过生日，后年能不能与母亲一起过生日，也许都是奢望。想到这些，我有些心如刀绞。但我坚信，母亲一定会创造奇迹，在我70岁生日、80岁生日的时候，甚至更久远的日子里，母亲依然健在。
　　母亲，您答应我，答应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