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 庆
　　茫茫人生何尝不是一场梦？美梦？噩梦？还是黄粱一梦？美梦成真？还是梦都是与现实相反的？人皆有体会。
　　《我们仨》里，杨绎先生也做了一个似梦非梦的梦。
　　梦里“黄昏薄暮”，“我们俩老了”，“那是老人的梦，他也常做”。梦，并非童年的专利，晚年也是一样的。白昼里不再患得患失，却总在夤夜里栖栖遑遑。
　　“我们仨失散了。”她把锺书先生的晚年当成一条绵绵古栈道。失去了尔虞我诈纷争和踌躇满志豪情的晚年生活，与古栈道又有多少相像。这样的隐喻是否也是恰到好处？
　　古栈道，并非一路坦途，也有陡坡，坑坑洼洼；也有垂柳，郁郁葱葱；也有春夏秋冬，冬去春来。
　　古栈道，少不了驿道客栈，在我看来，客栈既是可供歇息的地方，也是心灵的港湾。在客栈里，可以读书写东西，如果能够平心静气，一张桌子够了。在客栈里，可以延续旧梦，开启新梦，一张小木床足矣。
　　古栈道，有条荡漾在水中的小船，锺书先生就客坐于船上。小船漂浮不定，杨绛先生不得不随之从一个客栈到另一个客栈。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把小船当成医院的床位，有时远，有时近；有时重，有时轻。小船上的人儿，有时精神，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却无须赘言；有时糊涂，爱搭不理，只知道沉沉地睡。
　　阿圆（钱瑗）也不能陪着母亲到小船上看父亲啦！只剩杨先生一人行走在孤凄的古栈道上，来往于客栈和船之间。好在有梦，梦里可以走到阿圆的病房里，西石槽，三里河……只是这样的梦太劳累，太沉重。
　　带着爸爸的“回到她自己家里去”和娘的梦，阿圆永远回家了！“心上盖满了一只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潸潸然。“他已骨瘦如柴，我也老态龙钟”，小船在河里漂荡，“望夫石”也挡不住，任它冲入茫茫云海。
　　仅时隔一年，两位至亲相继“失散”。离情，还有比用梦更好的方式将追思变成永恒的吗？
　　梦里的记忆渐渐模糊，而现实中的回忆依旧清晰。“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重温那些一同生活的岁月，只为在回忆中再聚聚。
　　夫妻俩携手在国外求学期间，牛津大学富翁史博定劝锺书先生放弃微不足道的中国奖学金，改读哲学，被他拒绝了。对志向的执着和自身定力，可以窥见一斑。那些费尽心思在国外拿绿卡的，是否汗颜呢？
　　他俩都是爱读书的，也难怪从事专科研究的他们能写出如此好的诗词文字，踏上了遨游浩瀚文学的船。假日里读书，用所谓的“探险”点缀；租房子优选离图书馆近的，必然“不愁无书”；他们还一起谈诗论赋；为了一个法文“bon”的读音而吵架；他们还读法文、德文、英文、意大利文，当然，最多的是中文。后来，自喻“借痴斋藏书”也不足为怪啦。
　　文中写到一英国学者对文学学士的评价：文学学士，就是对文学无识无知。是一种自嘲呢？还是一种境界？
　　生活中，“拙手笨脚”的他们总是快乐的，从杨先生美美享受锤书先生做的第一顿早餐就开始了。他们还发明并享用一生的“三合”牛奶红茶：滇红取其香，湖红取其苦，祁红取其色，这本身不就是一首快乐的交响曲？
　　阿圆的到来，无疑给两人带来更多快乐，手忙脚乱的锺书先生做了不少“坏事”，也坦然；气定神闲的杨先生从此牵肠挂肚，也得意。
　　阿圆年少时过目不忘，十一岁读完《西游记》和《水浒传》，因病休学，陪杨先生去老燕京图书馆借书，陪父母一起吃馆子……世间，有比天伦之乐更幸福的快乐吗？所有求学、求职路上和生活中的艰辛、委屈和世态炎凉，也就不值一提啦，只“当作美酒般浅斟低酌”，抑或他们口口相传的“石子”。只是，这样的幸福时光总是太短暂。
　　我们仨，“轻易地失散了”。
　　三部曲终。梦幻里，太深沉；再聚首，清晰可见。从他们仨身上，我看到了格物致知、宽人严己，他们简单处事，执着追梦，勇毅前行，向阳而生……一生相聚转瞬间，却是殷实。
　　如果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飘》……让我看到了激情燃烧的话，那么，夜伴《我们仨》，让我顿悟到了生活中的“羽扇纶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