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丁秀胤
　　“之前开展技能大赛，别人还有望拿冠军，自从郭凯参加后，冠军基本被他包揽了。”青岛港前港公司流机队副队长刘新鹏说。7次打破世界纪录的卸船会战，无不闪亮着他的身影；在“吉尼斯中国之夜”，他驾驶装载机首创1分钟内开启30瓶啤酒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在中央电视台《挑战不可能》第一季，他再次驾驶装载机实现倒立，成功点燃7米高处的烟花……在千帆竞发的青岛港，这个农村娃用了整整18年时间，完成了从小学徒到大国工匠的成功“逆袭”——
　　“你们谁敢说，自己开的车随时可以检查，保证没有问题？”一次，青岛港前港流机队队长发现，有职工对车辆保养漫不经心，车容车貌也不讲究，直接在全体大会上发火了。面对劈头盖脸的责问，会场鸦雀无声。“队长，我敢保证！”这时候，一位年轻人站起来，语惊四座。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转向这个毛头小子身上——原来是刚来队里才两个月的学徒工郭凯。
　　年轻人不知深浅！有人抿嘴笑了，更多的人在撇嘴。前港公司干的是煤炭、矿石装卸作业，粉尘多、润滑条件差，车容车貌本就很难保证。
　　一天，刚刚雨过天晴，现场一派泥泞。同事看到，郭凯正忙前忙后地给车辆加注润滑油，车也擦得铮明瓦亮，问他：“刚下完雨，领导不会来，你整个什么劲？”郭凯头也不抬，“师傅，我干活不是等领导检查，我只是觉着对车的保养过程也是一次体检机会，避免车辆带病上岗，你看，润滑点渗进了雨水，注入润滑油把水挤出来，可减少零件磨损、延长车的寿命。”说话的语气，俨然像个老师傅。
“是棵好苗子！”自此，同事对郭凯刮目相看。
　　打工“小学徒”，成了“抢手货”
　　郭凯，1985 年出生于山东乐陵市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叔父、祖父都当过兵，饱受熏陶，郭凯从小就特别能吃苦。16岁那年，父亲患上了严重心脏病，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作为唯一的男孩，“学习改变命运”的梦想瞬间被击碎，弃学打工成他的不二选择。经老乡介绍，郭凯来到天津一家车队学习车辆驾驶。头一天，凌晨四点半，老板把他们叫醒，说往车上搬砖，干到早上八点，郭凯记得前后共搬了5000多块砖，吃饭时筷子都拿不住了，白天还要继续当小工。这一干就是一个月，说好的学开车的事，老板只字没提。“咱这是遇到周扒皮了？”同来的七八个同乡犯嘀咕，工钱也不要，就作猢狲散了。但郭凯不能走，他得为父亲挣医药费。老板一看这小伙挺实诚，说：“小郭，你去学车吧！”郭凯喜出望外，次日就赶到承德市平泉市细坝村学开推土机。开始师傅不愿教，郭凯问一句师傅答一句，郭凯有办法，除了厚着脸皮问，再就是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自己偷学，结果连挖掘机、自卸车驾驶也学会了。一个晚上，到村里小卖部买牙刷，看到电视正播放青岛港的许振超打破世界纪录的事儿，郭凯眼前一亮，马上给老家表哥打电话，嘱咐表哥给留意青岛港啥时候再招人。春节回家，表哥带来了好消息，说青岛港正招装卸车司机呢！郭凯兴冲冲地前往。听说小伙子会开好几种作业车，面试官很痛快，“留下吧，好好干”。
　　这一天是2005年3月10日，郭凯以农民工的身份，成为青岛港的一名装载车司机。
　　郭凯发现，在大型矿石、煤炭船卸货时，卸船机抓斗只能抓到船舱中间位置，边角的货料需要装载机倒运到舱口，进行二次清舱。刚开始，郭凯胆子小，往往在舱壁的角落处落下厚厚一层。每次，当看到清舱师傅们累得满头大汗时，郭凯心里就无比内疚，怪自己技艺不精。练呗！一有功夫，他就反复练习操作装载机的方向、油门、档位，每天上万次。夜里做梦，郭凯嘴里还嘟囔“快装，快装 ......”这人是不是魔怔了？说起此事，舍友笑得前仰后合。
　　朝斯夕斯。几个月下来，郭凯作业水平迅速提升。凡是他清理过的船舱，每个可减少人工清舱量上千吨，相当于30名职工一天的工作量。过去清理一个舱需七八个人，如今一个人可以清两个舱。这一“出名”不要紧，郭凯顿时成为现场调度员眼里的“香饽饽”“抢手货”，也成为港口保障重点船舶卸船任务的“定心丸”。“只要郭凯在，就不用担心误工。”说起郭凯，前港公司调度员刘鹏赞不绝口。“郭凯在那个舱，那个舱就可以少派人。不仅节约了成本，效率也提高了。”前港公司装卸队班长赵彬，直竖大拇指。对于清理船舱边角的工人师傅而言，相当于给他们发了份“福利”。
　　可郭凯还是高兴不起来。效率是高了，但风险也随之增加。清舱越干净，磕碰舱体、造成船损、遭遇索赔的概率就越大。老师傅都劝他：“别异想天开，从这座码头建起来，一直都是这么干的！”郭凯却认为，从前天天做的事，不一定就科学。针对舱壁清理，他开始了新一轮“苦练”，先是以避免船舱与机械硬碰硬为突破口，利用废旧皮带，设计制作了挖掘机无刮痕放高属具，不但能将舱壁清理干净，还能理清到装载机不敢触及的边角位置。之后，又设计了装载机对着气球穿螺丝帽等绝活，每天都练到手腕酸胀、眼睛肿痛才罢休。最终，凭借娴熟技艺和精、准、细的操作，将一次清舱壁厚度，从公司允许的30厘米降到3厘米，降低工人清舱劳动强度近90%。这套“柔性操作法”，在港口沿用至今。
　　由于表现突出，2010年10月，郭凯被吸纳成为青岛港正式职工。
　　“土方子”变成“金疙瘩”
　　“别看郭凯当初只花了100多元，却帮我们解决了一个棘手难题。”在机械保养现场，流机队副队长刘新鹏一边说，一边指着一辆装载机上的实时油量显示装置。当时，公司准备推行燃油消耗单车核算制度，但那时候机械自带的计量仪没有刻度，导致油箱内剩余油量是个未知数。尝试了很多办法，都不管事。都打算放弃了，郭凯的“鬼主意”冒出来了，他利用虹吸原理，将油箱内的油料用软管引出后再测量，每台车只需花100元改装费即可。
　　“得寸进尺”，郭凯又结合多年的装载机驾驶经验，从“三少”（少用一秒钟、少加一脚油、少跑一米路）入手，琢磨出了包括操作、路线、保养、检查、质量、工艺等环节的“六步节油法”。如今，这套节油法得到推广后，每年节省燃油费2000多万元，能买10台世界最先进的装载机。
　　越干心越野，郭凯把目光又瞄向了润滑油。队里每年润滑油使用费用达400多万元，而设备厂家要求，润滑油须定时更换，不论油质好坏。郭凯想，私家车能按润滑油的质量来更换，装载机咋就不能？但要实现“按质换油”，风险很大，一旦出现问题，厂家概不负责。买一台新设备得200多万元，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都说：“别自找麻烦了！”的确，一不懂技术，二没有图纸，三无样本可借鉴。就在这种情况下，郭凯硬是自个鼓捣出一套“土装置”，通过四级沉淀、过滤、检测后，达到标准的油便可以二次利用，一年可节约润滑油费用30多万元。
　　以前，由于港区面积大、货垛多，本市提货司机进港后，为找到目标，经常瞎转圈，耽误事。郭凯跟同事拿着对讲机，一遍遍与指挥中心确认货垛、吨数等信息，生怕弄错。这两个因素一叠加，提货车在港内滞留五六个小时，都是常态，大家也都熟视无睹。一次年三十，来自河北的一位司机师傅，因为对配货站和港区的路况不熟，兜兜转转耽误了很长时间，最后不得不在除夕夜，跑了几百公里路加急送货，年初一才跟家人团聚。这事让郭凯内心十分纠结。一天，不经意看到女儿手腕上的定位手表，郭凯一下子有了灵感——使用定位功能，可以让司机知道货垛在哪儿，让装载机知道该去哪儿，该干什么活！有了主意，郭凯兴奋地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上班，拉着队长找公司信息化部门沟通。建议接着被采纳，公司同时启动提货自动导航系统和装载机作业指挥系统两大项目攻关，决定通过信息化手段，实现装车作业智能化操作。从那天起，只有初中学历的郭凯，被纳入全由高学历专业人员组成的软件开发团队。不久，每个装载机驾驶室的右手边都装上了液晶屏，上面显示着生产指挥中心即时发来的作业指令——装什么货、装多少、给谁装、在哪装。特别是，这套装置运用了在线远程监控技术，实现了装载机市提装车作业全过程智能化管控，提货车辆从进港到出港都控制在 1.5小时以内。“现在，进港提货既省心、又省时，再也不用瞎转悠了。”司机们啧啧称道。
　　在车辆众多的港口，油耗是一项大成本。以往仅靠司机察看油表进行单班油耗估算，根本没有准头，不仅影响数据核算，还有可能耽误当班生产。如何让司机对车内燃油了然于心，港口流机队十分头疼。一个休息日，郭凯带着女儿来到观赏鱼专卖店闲逛，一个“U”型的鱼缸引起他的注意，脑子灵光一闪——水跟油都是液体，它们在这个“U”型器皿里都能实现两侧液面的平齐，如果在油箱外面加装一根与其底部相通的管子，再根据油箱形状标上刻度，那不久可随时观察油量了？“你这个主意好！”队长高兴得拍巴掌。经过与厂家沟通，简单又新颖的的数字式燃油计量装置新鲜出炉，破解了港口单班、单车、单人燃油统计的“老大难”问题，首开国内内燃机械燃油计量的先河。
　　管他“土”法、“洋”法，在郭凯眼里，能解决问题就是好方法。郭凯的一众“土方子”，成了企业创效的“金疙瘩”。青岛港把他们分别命名为“清舱作业法”“保养工作法”“润滑注油工作法”“市提装车作业法”等，在全港口推广应用。
　　“小司机”成为“冠军收割机”
　　“只要你不停歇地去练、去钻，你就会成为所在领域里的最优！”在港口组织的一次班组长技能比武现场，郭凯终于见到崇拜已久的“偶像”许振超，他主动上前讨教，许振超拍了拍郭凯肩膀，深情地鼓励他。
　　郭凯说，因为前辈这句话，感觉自己的人生被拨亮了。
　　青岛港每年举行各类技能比武，如同海浪起伏，一波接一波。让郭凯心动不已。“一艘船存在的价值，并不是泊在港口好看，而是向着远方出征。与其临渊羡鱼，不如让自己羽翼丰满，然后找机会大展身手！”立说立行，郭凯从自己最熟悉的装载机开始，仗着基础牢稳，再通过一遍遍观摩老师傅们的驾驶情景，然后独自苦练。结果，入港不到两年的他，第一次参加技术比武就拿到冠军。
　　一击而胜，随即乘风破浪。连续6年，郭凯蝉联公司装载机技术比武的冠军；连续 4 年，夺得青岛港冠军；连续3届，获得装载机、挖掘机、叉车流动机械“三项全能”比赛的冠军，并先后在青岛市职业技能大赛、山东省港航系统职业技能竞赛等多项赛事中夺得一等奖，成了妥妥的“冠军专业户”。
　　“之前开展的技能大赛，别的人还能拿冠军，后来郭凯参加了，冠军基本被他包揽了。”前港公司流机队副队长刘新鹏笑着对记者说。
　　精湛的技艺，让郭凯当仁不让地成为青岛港装卸会战的头把“尖刀”，7次打破世界纪录的卸船会战，无不闪亮着他的身影。
　　2011年4月27日，夜晚的码头，春风轻拂，白浪拍岸，正娓娓讲述着一个扣人心弦的传奇故事。青岛港第14次破卸船纪录会战，摆开阵仗。等待卸货的船舶是“武钢精英”轮，为九舱五口，其中一舱为独舱，不仅舱口小，舱底设施多且剩货最多，难度最大，直接决定这次会战的成败。每每此时，郭凯都主动请缨。他驾驶 135#装载机第一个投入作业，供料环节有条不紊，行车路线与倒料时机有序推进，清理边角时更是娴熟收场。第一个完成清舱任务后，郭凯轻舒一口气，静静等待其他舱的进展消息时，接到值班队长指令——参与六舱作业的工友正遇到困难，请其支援。郭凯火速赶到，使出开启酒瓶盖的“绣花技术”，将舱角内的矿石风卷残云般清理完毕。
　　大功告成，该船以6910吨／小时的接卸效率，让青岛港再创新的世界纪录。
　　磨砺以须，及锋而试。2015年7月4日，40万吨级矿船“远卓海”轮，首靠青岛港矿石码头。这条船，是中国迎来的第一条40万吨级大船。干漂亮这个活，就意味着青岛港正式成为中国的首例，意义非凡。港口上下很重视，成立“突击队”，由郭凯挂衔。郭凯组织队员事先就货种特点、重点舱分布、流程衔接等关键要素制定攻略。作业中，队员们各自按照郭凯的“清舱作业法”，驾驶装载机在不同舱位前进、取料、倒退、转弯、堆料……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历时33小时5分29秒，接卸铁矿石35.1万吨，创出铁矿石接卸10607吨/小时的世界最高效率。
　　郭凯他们的成功一“卸”，标志着中国港口“大船时代”的开启，加上屡屡惊艳世界的“中国效率”，奠定了青岛港全球领先的干散货物流枢纽港地位。
　　“所有记录，都是用来打破的！”郭凯念兹在兹。在青岛港，这句话几乎人人耳熟能详。
　　2015年9月，中央电视台《挑战不可能》第一季即将启幕。郭凯登接到通知，赶往指定住处时已是凌晨4点，天一亮接得去挑选设备、试机等。待万事俱备，导演忽然打来电话，说要增加挑战难度，“在原定的平地倒立基础上，再增加坡度，坡度上又增加2米长的平面”，郭凯后来回忆说，“这等于把挑战的难度直接翻倍啊！”他回复导演，“给我3天时间适应场地，难度系数随便增加”。临时“调高”的导演也觉着不好意思，答应尽量协调。可在录制现场，天天有节目，直到上场，能给郭凯的训练时间加起来不足5小时。录制中，还遭遇烟花受潮点不着的意外，中间叫停，等待烟花烤干。面对以上种种，郭凯克服了“再而衰，三而竭”的意志盲区，尽量保持状态饱满，最终成功驾驶装载机倒立，并点燃7米高处的烟花。
　　2016年1月，在“吉尼斯中国之夜”，郭凯驾驶着装载机首创了1分钟内开启30瓶啤酒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向世界展示了中国产业工人技能精湛、无惧挑战的非凡品质。
　　2023年“五一”节期间，郭凯与他的创新故事登上央视“新闻联播”“朝闻天下”。他还光荣参加了在北京举办的第二届大国工匠创新交流大会暨大国工匠论坛活动，迎来了作为一名新时代产业工人的“高光时刻”。
　　“阳光团队”的“成绩单”
　　谁也没想到，郭凯的“冠军神话”有一天被打破了。在山东省港航系统开展的一次技能大赛中，郭凯只获得第二名，而冠军却是他的徒弟高磊。
　　随之而来的，各种“小纸条”满天飞。“都是带徒弟惹的祸。老辈人早说过，带一个徒弟瞎一只眼，报应来了吧？”“看吧，这么掏心掏肺地教徒弟，把你这师傅拍在沙滩上了吧？”
　　郭凯本人却格外地高兴，“这就对了！古人说，徒弟不必不如师。带徒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超越师傅吗？我反而觉着超得远远不够呢！”徒弟高磊回忆说，在异地比赛，大家对场地和车型都不熟悉。师傅郭凯做赛前动员，要求选手“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并带着大伙从早晨4点，练到晚上10点。笔试有1000多道题，每人只有1次上车机会，挑战性太大了！成绩出来了，郭凯实践分得了第一，高磊笔试分满分，比师傅高了 0.5分。最终，高磊、郭凯和郭凯的另一名徒弟高阳阳，包揽了比赛前三名。
　　25岁就开始带徒弟的郭凯，想起自己当初打工学艺时的种种艰辛，想到来青岛港以后师傅们对他的不吝赐教，将心比心，他对每一名徒弟都如同春风拂柳，无不倾囊相授。这些徒弟大多“90后”，悟性高，但年轻人往往学起技艺来感觉枯燥乏味。怎样提起他们的兴致？郭凯带着队友制作3D动漫，把抽象、单调的驾驶技能演绎成“真刀实枪”的视频，既可以单人作战，也可以双人PK。果然，徒弟们兴趣盎然，技艺突飞猛进。
　　“凯哥总是手把手地教，反反复复地讲，生怕我们不明白。每次学完后，还布置很多作业，就是盼着我们赶快成长起来。”高磊说。有一次，郭凯和同事小张在同一条船上清舱，即便是海滨城市，但青岛的桑拿天有时候跟火炉也有一拼。当时，小张清理到二舱最后一个角落，突然感觉车有点像供不上油的状态，急得抓耳挠腮……离预定完工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怎么办？突然想起正同船干活的郭凯师傅。郭凯获悉后赶来，上车三下两下地操作了几把说：“应该是燃油芯堵了，马上跟队里联系，给送过来！”大约一刻钟功夫，滤芯送到，郭凯帮着换好，试了试车，说了一句“搞定”，下车离去。小张看着郭凯汗流浃背却潇洒自如的背影，既感激又佩服。
　　如今，郭凯不仅是新进大学毕业生的师傅，也是很多“老师傅”的师傅。全队上下，只有郭凯熟谙5大类机械的操控本领，队领导知人善任，让郭凯担任“一专多能”培训导师。第一批30多名学员，不到3个月，就有 12 人出徒。几年下来，郭凯已成功带出 157 名徒弟，其中5人当上了班长，7人考取了技师，55人成长为“全能型”司机，并参与创造了单班提货、月度装车、单班清舱和月度清舱等十几项全港生产纪录。“大高个、高鼻梁，小眼睛、热心肠”，后来，徒弟们给郭凯整了这么段“顺口溜”。
　　2021年 6月，为实现装载机无人吊装，郭凯承接了装载机中央连接杆自动连接的攻关项目。连接杆固定销的连接操作，以往全靠人工完成，存在很大安全隐患。一开始，郭凯的设计思路是参照火车詹氏挂钩，火车车厢之间在相互碰撞后就会自动连接。他翻阅了大量资料，查找了众多视频，成几个小时地蹲守在火车旁观察。发现詹氏挂钩结构虽然巧妙，但却不能自动脱开，仍需要人工干预。他尝试通过加装电机与控制系统的电动推杆，一个推杆带动连接销上下运动来完成操作。新问题接踵而至。两个电动推杆，每个电动推杆需要将长度、推动距离都精确到毫米，方能确保质量。由于没有专业工具，虽然经过几百次试验，但始终无法实现连接的自动完成。郭凯没有气馁，反而冷静下来，与同事一起，把技术难点进行逐项分解，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各个击破……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最终，团队拿出了最优设计方案，并得到了实践的成功检验。
　　作为青岛港“伟丽创新团队”主要成员，郭凯受命参与建设干散货智慧绿色码头项目。项目伊始，就遇到装载机进入船舱后信号被铁质舱壁屏蔽、导致机械无法工作的问题。国内没有先例可借鉴，大家对5G通信、自动控制、大数据等新兴技术也都是“门外汉”。郭凯鼓励大家：“没有先例，我们就创造先例，没有经验我们就总结经验。”白天，郭凯穿着防护服，冒着高温，下至20米深的船舱采集关键数据；晚上，与团队成员汇总分析数据。记不清多少个凌晨，大伙因为得到一个个稳定的数据，而一次次振臂欢呼！4个多月过去，累计采集数据8000余条，终于形成了完整的数据链条，一举攻克了船舱内5G信号覆盖率不足的难题。
　　一山更比一山高，创新路上无止境。实现装载机远程操控，做到现场操控电控液压杆到室内操控电控杆的“人机合一”，这一颠覆性的新课题又摆在郭磊的面前。这事听起来非常“高大上”，但实践中可行吗？作为操作者，最大的障碍就是无法用身体感知车辆的动态、颠簸和柔韧度。练，多练！郭凯心想，这不就是个“习惯”问题嘛，刚开始学自行车还骑不稳呢！郭凯自己先尝试模拟操练，从油门加减、动臂提升、铲斗收翻、刹车到车辆转向，每个动作一遍一遍重复，直到跟实际驾车一样自如为止。在监控位设置上，逐一度一度地调整旋转角度，一毫米一毫米地校正偏差，从安装摄像头的6种组合里，选配最佳镜像，让司机坐在操控室就跟在车上无二，直观全景。调试了3个月，郭凯在现场盯守了3个月。2022年1月，卡特980H装载机远控清舱试验调试工作顺利收尾，清扫车、挖掘机的自动化改造也相继完成。
　　青岛港 9大机种、20多台老旧设备，从此拥有了全新的“中国芯”。
　　“一个人势单力孤，团队的力量才是众人拾柴。”看到团队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生产工艺难题，郭凯内心特别自豪。团队围绕重大课题开展攻关，先后完成创新成果60多项。牵头的“青岛港干散货智慧绿色码头”项目入选2022年山东省新型智慧城市优秀案例，“船舶智能清舱作业系统的研发与应用”项目获2023年度山东省水运系统创新创效成果一等奖，以及中国设备管理协会管理与创新成果奖一等奖、青岛市“岛城开路先锋”等多项荣誉称号。
　　“港口集团每年举办的职业技能大赛，郭凯都是装载机、挖掘机、三项全能比武和展演项目的设计者和道具制作者。他设计的‘巧运速装’‘行云流水’‘争分夺秒’‘勇攀高峰’‘铁骑迎宾’”等大赛项目，既有观赏性，更具实用性。”说起郭凯，青岛港工会副主席姚隽隽如数家珍。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从选手到冠军，从冠军到教练，再从教练到大赛项目设计师，从设计师再到比赛道具制作者，郭凯的身份和角色不断发生“蜕变”。
　　2024年，郭凯新设计的用挖掘机、装载机和叉车共同完成的“锦桥筑梦”绝活寓意深远——“把‘对准’看作是瞄准世界一流的眼光，把‘路桥’看作是链接山港与世界的桥梁，把‘钥匙’看作打开国际领先之门的密钥，诠释出港口职工用技艺诠释匠心、用技能打造新质生产力的岗位实践。”讲这番话的时候，今年39岁的郭凯声音朗朗，满脸的意气风发。
　　阳光如洗，海波粼粼，港口如画。在千帆竞发的青岛港，农村娃郭凯用了整整18年时间，完成了从小学徒到大国工匠的成功“逆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