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守芬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过春节老娘91岁了，我很庆幸老天爷的恩赐，快到花甲的年龄我还能看见母亲端坐炕头。正月初二回娘家，兄弟姐妹、外甥、侄子20多口人把不到90平方米的小房子挤得满满当当，一群晚辈围在娘的身边打打闹闹，老娘高兴得像个小孩。
　　母亲的手里攥着一摞红包，这个闺女、那个外甥你一个我一个地给母亲红包，母亲也不言语，笑眯眯地来者不拒，年前刚刚从医院治疗回家的母亲精神状态异常的好，我们问她：娘，过年了你知道吗？母亲好久才说出“知道过年了”。二姐逗母亲：快把你的红包分分吧。母亲抖抖索索地从钱包里往外掏钱，我们赶紧说：快留着吧，买油条吃。母亲也许知道我们是在逗她开心，顺溜地把钱包放进口袋里。
　　饭菜的香味飘满小屋，丰盛的菜肴端上桌，客厅和炕上两大桌，喝酒的家人在客厅里吆五喝六地干上了，白酒、啤酒齐上阵，六七两高度白酒下肚醉意醺然，喝啤酒的舌头也开始打卷，我大姐夫已年过70岁，酒量依然不减当年，在酒量上我家老刘从来没有赢过我大姐夫。
　　老刘睡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像往年一样拿母亲的红包逗母亲开心，娘，过年好，给个红包吧。母亲又开始掏钱包，老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放到母亲手里，假装和母亲拉扯“不要了、不要了，快留着吧”。母亲满脸笑容，手指紧紧地捏住钞票半半卡卡地说：你快拿着吧。“不要了、不要了，快留着吧。”母亲熟练地把钱卷起来放进口袋，像个小孩儿一样笑了，我们这些大孩小孩都跟着笑。也许我家老刘酒劲还没过，又拿出一张一百元放进母亲手里，攥着母亲的手又假装和母亲拉扯：“不要了、不要了，快留着吧。”母亲照样笑嘻嘻的，又把钱卷起来放进钱包。我们都笑得流泪了……
　　年前腊月十六，母亲脑血栓住进了医院，直到小年那天才出院。办理住院手续、各种CT、磁共振检查，我家儿子楼上楼下地跑，母亲近140斤的体重也只有我妹夫和二姐家的外甥才能应付得了，从入院抱到车上、各种检查再抱到轮椅上，母亲像个孩子一样流着口水安静地配合做各种检查。一番治疗后母亲的症状有所好转，晚上不睡觉在床上找衣服、翻口袋，二姐知道母亲在找她的钱包，赶紧把钱包递到母亲的手里，母亲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找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镯子、戒指。做检查的时候手镯、戒指都放在病房里，刚刚恢复的母亲就开始找她的“老三样”：钱包、戒指和手镯。平日里也是这样，一会儿摘下来又戴上，只要不睡觉就反复数她的“老三样”。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母亲是个“老财迷”，母亲笑笑不言语，也许母亲曾经常念叨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老话已经根植于她的心中。
　　在住院的日子里，无论一个病房的病人还是护士，都夸我娘不像九十岁的年龄，脸色红润也没有老年斑，这一点，还真不是别人虚夸，娘的额头几乎看不见抬头纹，只有浅浅的几根。这些我深深地感谢我的姐姐和弟弟妹妹照顾得好，二姐每天早上包饺子去给我娘喂饭，伺候着上完厕所再去干活，我妹妹每天中午负责给娘喂饭，一年年天天如此，晚上我弟弟下班陪着老娘，我就是个备胎，周末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大多时候周末我妹妹也都替我去照顾娘，我就干个打打杂、跑跑腿的事。许多年了，我们姐妹配合默契，给娘洗脸、喂饭，重复着娘曾经为我们做的那些事，因为娘是我们装在心里的宝，更因为曾经我们是娘手心里的宝。
　　岁月催人老，娘的青丝已稀疏雪白，写满生活的艰辛，娘为我们操持柴米油盐的影子似乎还在眼前，娘的耳朵开始背了，脑子也时而犯糊涂，一天吃吃睡睡，时不时地数数她的“老三样”。虽然不知道娘能陪我们走多久，只要娘能不忘数数她的“老三样”，我们就有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丁守芬，现为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青岛西海岸新区某机关三级调研员。工作之余喜提笔记录生活点滴，怀念曾逝光阴；喜作些格律诗、散文等，在省、市媒体多有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