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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63版:文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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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天地 2025年01月01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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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嗜好

《职工天地》(2025年01月01日 第A63版)


  母亲这一生几乎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拉扯七个孩子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嗜好,若认真寻找一下的话,应该是抽烟。
  每当母亲抽烟时,总感觉有点儿别扭。一次,我与她开玩笑:“作为一个女同志,怎么还抽上烟了呢?”我把重音放在了女同志三个字上。母亲也不嗔,只淡淡地解释:“你姥爷是红案大厨,白天累一天,晚上回到家抽烟,就让我给他点上,这一点烟我也学会了,从那,就改不了了。”
  母亲抽烟有几个特点:一是遇着难事的时候抽。在外地工作的哥哥谈上对象以后,即将谈婚论嫁,嫂子提出要买北京实木大床。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这属于时髦物件,价格在七十元左右,对我们家来说是笔不小的开支。怎么办?母亲那几天陷入了苦思冥想中,眼睛不停地眨,烟不停地抽。她愁啊!
  三天后,一个主意诞生了:高中刚毕业的我,待业在家,母亲托邻居李大爷的亲戚,让我进了一家生产预制板的建材厂,在那里一天工资是一块两毛五,一个月就是三十七块五。我连续干了几个月,为哥哥挣出了买北京大床的钱。为这事,母亲给哥哥提过好几次:“是你弟弟打预制板才凑够了买北京大床的钱。”言语之间,既有对我的心疼,也有对哥哥的提醒。前些年我买房,钱不够,哥哥果断添上十多万元。母亲虽已去世多年,但哥哥对母亲的话一直铭记在心。
  二是内外有别。母亲自己抽便宜烟,让客人抽价格贵一些的。当年,济南卷烟厂生产一种白皮红字的“大众”牌香烟,八分钱一盒,是最廉价的。她就抽这种截火又挺费火柴的烟,来了客人就给人家抽一毛四分钱一盒的“金鱼”,客人见状不好意思,母亲就说:“我抽惯了!”我参加工作以后,有一年到昆明开会,会议结束时,主办方为与会者每人发了几盒“阿诗玛”“五朵金花”。回到家,我先拿出烟让她闻,接着逗她:“原产地的,味道可正!”无论怎么说,她就是舍不得打开,像待宝物一样,用塑料袋层层裹好:“等来了客人再抽。”
  不仅如此,喝茶也是自己喝两毛钱一两的茶叶沫子,待有客人来时才沏上一壶五毛钱一两的茉莉花茶。我不解:“怎么不把好烟好茶留给自己呢?”母亲自有她的说辞:“自己抽了喝了也就香香自己的嘴,平时尊重别人,遇到坎儿了人家才会帮咱。”
  三是遇到高兴的事情时抽。大年初一早上,她和父亲把带锡纸的“琥珀”或“大前门”,摆在前屋桌子上的显眼位置,见来拜年的有会抽烟的就给人家点上,自己也点一支,然后说些吉祥的话。看得出来,那是她最为心满意足的时刻。
  小时候,家住平房,房前有两棵大槐树。夏天的晚上,我们在槐树下铺一领席子,姊妹几个或躺或坐在席子上,母亲坐着小板凳,手拿一把蒲扇,慢慢喝茶,悠悠抽烟,我追着她吐出的烟雾,一边贪婪地闻,一边缠着她讲故事。话匣子一打开,就讲那些天下所有母亲都会讲的:“月亮奶奶,好吃韭菜,韭菜齁辣,好吃黄瓜,黄瓜有种,好吃油饼。”
  香烟明灭之间,故事循环往复。母亲就像是家门口的那棵大槐树,我们是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花和叶,故事带着母亲的温度和质感,深深地镌刻在成长的脉络里……
  文|臧景亮
  香烟,几乎陪伴了她一辈子,在高兴的时候抽上一支,是为了与人分享快乐;在没辙的时候抽上一支,仿佛千条妙计都隐藏于烟丝之中;在忧愁的时候抽上一支,它就是独自一人排解压力的“良药”。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她还是惦记着抽烟。医生告诉我,母亲身体里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脊柱,老人愿意干什么就遂她的心愿吧。我委婉地征求她的意见,她竟然伸出来两根手指,我明白她的意思,便狠狠心:“一天一支!”她说,行。可一旦抽上就刹不住车,有时一天最多要五支。从来都是非常自觉的母亲,此时也顾不上考虑别人感受了——她是在用抽烟的方式来转移痛苦呀。
  母亲去世已二十多个春秋。每年清明节这天,我都会在坟前为她点上一支香烟,叙叙心事,拉拉家常。袅袅青烟就像是母亲的一片柔情,永远都在儿的心头盘旋。
  (作者简介:臧景亮,济南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阅读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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