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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喜”

《山东工人报》(2025年12月24日 第A4版)


  □丛培允
  我们当地有这样一个习俗,谁家生了小孩,一般会选择出生后的第八天摆设酒宴,邀请亲戚、朋友庆贺家里添丁之喜,被称之为“看喜”或者“吃八日”。
  建军的外甥女生了个胖小子。姐姐高兴地打来电话报喜,并告知了“吃八日“的日期。建军答应得很爽快,可是放下电话,心里却隐隐发怯:一是两口子去赴宴,至少得拿800块钱的礼金,少了就显得小气了。800块钱,对建军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那是他半个月的工资!二是勤俭持家的妻子,钱管得紧,平日花一分钱也得掰两半,想要拿出这么多钱,能否做通工作,建军心里没底。
  建军是一名保安。在做保安之前,他是个空调安装工,生意做得很红火,曾代理两家空调厂家在本地销售后的安装业务。那几年,建军起早贪黑,加班加点,一年到头忙个不停,但建军的辛劳也获得了丰厚回报,一年能挣七八万块钱。建军的收入足可以养家的,可他的妻子并没有坐享其成,依然四处奔波打零工,每月有两三千块钱的进项,为家里锦上添花。三口之家,每年有十万多元的收入,是名副其实的小康之家。天有不测风云。建军四十岁那年,在高空作业时,不慎从三楼掉了下来。虽然没有摔成废人,可他的腰椎损伤严重,不能干重活了,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靠出苦力挣大钱的本事了。建军苦闷了好一阵子,最终才走了出来,到小区做了一名保安,一个月1600块钱的工资。
  自建国受伤后,家里的日子便由小康跌到了温饱。现在两口子加起来每月仅有不足五千元的收入,既要偿还房贷,又要开销一家人的生活,日子捉襟见肘……一旦有不得不参加的交往应酬,建军就会习惯性发怯,一句口头禅时常挂在嘴边——罗锅上山前(钱)紧!心里充满了无奈与酸涩。
  两天后,建军还没想好如何同媳妇开口,姐姐来了。姐姐把建军从门卫叫到一边,顺手递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说:知道你很为难。这样吧,“看喜”的钱我来出,你和弟媳参加就行了。姐姐是个成功人士,靠做装修生意发了财。但发了财的姐姐没有变得财大气粗,六亲不认,反而处事极其大方,兄弟姐妹之间从不斤斤计较。建军有什么困难,姐姐总会倾囊相助。不过,姐姐这次的做法,建军觉得自己实在是没道理接这个钱,便焦急地躲闪着、推让着,但他终拗不过姐姐,姐姐硬将信封包塞进建军的布兜,便急匆匆上车走了。
  目送姐姐离去,建军手攥兜里的信封包,心里念叨着姐这份厚意我可担不起啊。回到家,建军把信封包交给妻子,说这是1000块钱,姐姐特地送来的,请咱俩去“看喜”……
  妻子一愣,不加思索地说,姐也真是的,这叫咱的脸往哪搁?
  话里有味儿,建军听出来了,便趁热打铁:姐是怕咱俩起矛盾,才这么做的。你看怎么办?建军两眼盯着妻子等她表态。
  这钱咱当然不能要。妻子坚定地说。外甥女家里添丁,亲娘舅上门庆贺,理所当然。虽然我没读多少书,但这点礼数我还是懂的。要是咱真拿着姐姐的钱上门“看喜”,让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这样吧,咱就拿1000块钱,去充脸面。虽然咱家的日子紧巴,可也不差这一铁铲……妻子的通情达理,这是建军没有想到的。
  建军是个孝子。基本上每星期都要去母亲那里,嘘寒问暖。建军觉得自己没能力让母亲有更好的物质享受,那就常陪母亲说说话、唠唠嗑,让母亲笑口常开,尽享天年。这天,建军又去看望母亲,也就是“吃八日“过去没几天。到母亲家坐了一会儿,母亲便递给建军一个信封包,说,这是你姐给你的……建军立马明白是咋回事了,眼睛一下子湿了,姐姐还在惦记着自己。
  建军便把姐姐给自己送钱的经过讲给母亲听,并对母亲说,妈,我欠姐姐的太多了,特别是我出了事故后,姐姐为我花了大把的钱,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这个钱我不能留,改天还给姐姐。
  母亲听后,冲建军赞许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