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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藕记

《山东工人报》(2025年12月10日 第A4版)


  □曹春雷
  “走,挖藕去!”邻家二哥知道我从城里回来了,到家里喊我。去,我当然要去了。夏日里,我每次返乡,都要去二哥家的藕池,看荷叶田田,看红的或白的荷花,浮在碧绿的水面上。如今已是初冬,我要看看枯荷的样子。
  枯荷所呈现的,是线条与形态之美,干皱的梗与叶,或立或斜或伏,错落有致地倒映在水面上,犹如天然的水墨画。
  二哥在我文绉绉地感叹枯荷傲然的风骨之美时,早在池旁的小屋里,换好了一身连体的皮衣皮裤,准备下池。二哥只比我大一岁,是我的发小,曾在市区一家公司做销售,前几年辞职返乡,承包了几个池塘,种荷花养藕养鱼。池边还种草药,还侍弄几箱蜜蜂。他说人到中年后,越来越喜欢和大自然的草木虫鱼打交道。
  已是初冬,池水很凉,二哥下池塘前,先喝了几口酒,说要热乎一下身子。池子里的水很浅,淤泥却厚,二哥踩进去,膝盖陷在淤泥里。二哥说挖藕要靠脚去踩,去感知和触摸枯荷下藕的位置,找到了,就弯腰将藕扒出来。
  二哥说着,把身体蜷成了一张弓,将手使劲伸进淤泥里,下巴都要贴在水面上了,摸索着,终于一支藕破泥而出,黑乎乎的。二哥将藕在水里涮了一下,藕的白才无遮无掩地显露出来。出淤泥而不染,说的是荷花荷叶,也说的是藕瓜吧。
  二哥将挖的藕放在大铁盆里,装满了,就推向岸边,我伸手拉过来,端到岸边去倒出来。这也算是参与挖藕的劳动了吧。旁边垂柳上,立着两只喜鹊,冲着我喳喳叫,似乎在嘲笑我“不稼不穑”,不到藕池里去亲手挖藕,只会在池边转运劳动果实。我朝它们挥挥手,吓唬它们,它们却叫得更欢了。
  此刻,天空高远,蓝得深邃,像是一整块无杂质的玉。而几朵云,却又白得那么纯粹,把天空的蓝衬托得更加洁净。不远处的小河,暗自流淌。不久后,它将用冰层覆盖自己,去做一个关于春天的梦。是谁说的呢,冰是睡着了的水。
  我的心先前是卷着的,里面卷的满是尘世无处安放的心事,现在,一下子如荷花一般舒展开了,在这温暖的阳光里,清澈透明。我明白二哥安于这乡间日子的原因了。
  晚上,在二哥家吃饭,几乎是全藕宴——凉拌、清炒、炖汤、香煎……我用舌尖与牙齿和藕深入交谈。窗外,西伯利亚的寒风从北方遥遥而来,轻拍窗户。室内,有小火炉、有酒,灯火可亲,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