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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火锅

《山东工人报》(2025年12月15日 第A4版)


  □王玉美
  寒冬凛冽,围炉而坐,一锅沸汤咕嘟作响,荤素食材次第入锅,香气氤氲间暖意渐生——这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火锅情结。殊不知,这热气腾腾的美食并非现代独有,早在千年前的古代,火锅便已成为古人冬日里的舌尖盛宴。从《山家清供》中的雅致食单到《东京梦华录》里的市井烟火,古籍中的字字句句,都藏着古代火锅的别样风情,诉说着跨越千年的饮食智慧与生活雅趣。
  火锅在古代有诸多雅致别称,“暖炉”“骨董羹”“拨霞供”皆为其名,其中最富诗意的当属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记载的“拨霞供”。书中详细记述了这道火锅的由来:林洪游武夷山时,遇雪天寒,得一隐士招待,“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桌上,用水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入汤摆熟,啖之,乃随意各以汁供”。这里的 “薄批”即薄切的兔肉,以风炉煮水,宾客自涮自食,便是最早的火锅雏形。林洪因 “兔肉薄片,在汤中拨之,霞起波间”,遂命名为 “拨霞供”,这般将饮食与景致相融的命名,尽显宋人的雅致情怀。书中还提及,此食法 “猪羊皆可,唯兔肉为最”,可见当时火锅食材已颇为丰富,且吃法与现代涮锅如出一辙。
  追溯至更早的汉代,火锅的雏形已现。1972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青铜染炉,便是汉代人 “染食”的工具,虽形制小巧,却与现代火锅原理相通。 《盐铁论·散不足》中记载 “今民间酒食,?旅重叠,燔炙满案”,其中 “燔炙满案”便包含了以炉煮食的场景,推测为早期火锅的饮食形式。到了唐代,火锅逐渐普及, 《北梦琐言》中记载晚唐宰相裴休“冬月宴客,常用暖炉,以锡为盆,环置酒器,与客传饮”,这里的暖炉虽以温酒为主,却已具备火锅 “围炉共食”的社交属性,为后世火锅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宋代是火锅发展的黄金时期,不仅吃法精致,场景也愈发丰富。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描绘北宋汴京的市井繁华:“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姜芽鸭、炒肺、大小骨董、犒劳、炒兔、煎燠肉、冻鱼头、姜豉类、盐鼓汤之类,直至三更。”其中“大小骨董”便是当时流行的火锅品类,以骨汤为底,炖煮各类食材,因食材繁杂、包罗万象而得名。南宋西湖老人 《繁胜录》中也有 “暖炉儿”的记载,“卖暖炉儿,多是小商,每炉卖三文,木炭亦有”,可见火锅已深入民间,成为寻常百姓冬日里的平价美食。当时的文人雅士更是将火锅融入雅集,除了林洪的 “拨霞供”,陆游在 《冬日》一诗中写道“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诗中虽未明写火锅,却勾勒出寒冬围炉的闲适场景,推测其案头便有一锅暖食相伴。
  明清时期,火锅的吃法愈发成熟,成为宫廷与民间不可或缺的美食。清代袁枚在 《随园食单》中专门记载了“骨董羹”的做法:“用鸡、鸭、鱼、虾、猪肉,俱切薄片,分置各碟,沸汤中涮熟,加酒、醋、酱油、花椒等调料,味极鲜美。”这里的“骨董羹”便是名副其实的火锅,食材之丰富、调料之讲究,已与现代火锅相差无几。《清稗类钞》中更是详细描述了宫廷火锅的盛况:乾隆南巡时,扬州盐商曾进呈“热锅”,以银制外胆保温、炭火为薪,投生鱼、羊肉片涮食,高宗食而甘之,时人遂号曰“福寿锅”。银器配炭火,足见宫廷火锅之奢华。而民间火锅也各具特色,《帝京岁时纪胜》记载北京冬日“街头巷尾,皆设暖炉,置铜锅,以木炭煮羊肉,曰‘涮羊肉’”,这便是流传至今的老北京涮羊肉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