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地瓜干的日子

　　□朱春锋
　　过了霜降，天气就开始变凉，草木也开始凋零，在我老家农村却正是刨地瓜、晒地瓜干的日子。
　　在以前的农村，大多数的时间也只能吃粗粮维持生活。地瓜种植简单，种植面积广大，产量也很高，因此成为我们的主食。每年刨出来的地瓜，除了留够一些做来年育苗的种瓜以外，大部分都要晒成瓜干常年保存。
　　擦地瓜干需要一种专门的工具，就是在一块光滑的木板上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洞，小洞的顶端钉上一个像镰刀一样的刀片。这个工具看似简单，但是对刀片的要求很高，需要用上等的精钢经过多次的锻打、淬火和打磨，刀刃雪亮，就像一片弯弯的新月，锋利无比。擦地瓜的时候，拿起一块大大的地瓜在上面向下一推，“哧啦”一声就擦出了一块薄薄的瓜片，因此我们又把这个特制的工具叫做“擦板”，是我们农村家家户户必备的工具。
　　擦地瓜、晒地瓜时一般都要选在野外。深秋的田野里空荡荡的，寒冷的秋风轻轻地吹着，麦苗刚刚露出芽尖，大地就像一片巨大的绒毯，绿油油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母亲把擦板放在板凳上，坐在上面“哧啦哧啦”地擦着，洁白的地瓜片“啪啪”地落在地上。地瓜干薄薄的，非常地均匀，洁白如玉，上面沁出奶液一样的汁液，甜滋滋的。我们用竹筐盛着瓜干，在田野里奔跑着，把它们均匀地摆在麦田里，一会儿工夫，面前就明晃晃的一片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野外晾晒，田野里满是“刷刷”的声音，到处都是晾晒的地瓜，绿油油的田野很快变成一个明晃晃的世界，那种场面非常壮观。有时候，我们也会把瓜蒂在中间竖着切上一刀，然后挂在果树的枝条上。整棵树上挂满了瓜干，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就像一个挂满银币的摇钱树。
　　晒地瓜干的季节最怕的是阴雨天气，人们最关心的也是天气预报。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样先进的分析技术，但是预报的结果还是比较准确的，我们也根据天气预报做好瓜干的收拾和晾晒。当然，天有不测风云，特别是有时候前半夜还是月朗星稀，下半夜就乌云密布，我们都要被大人叫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赶到地里抢收。这时候的野外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就像赶集似的热闹。
　　大约经过两三天的工夫，地瓜干就晒干了，质地变得非常坚硬，就像一块块洁白的玉片。地瓜干非常地耐储存，一般在屋子的角落里，放上几块木板，铺上一张草苫，把它们堆在上面，像一座漂亮的小山。在那种艰苦的日子里，金山银山都不如咱们的瓜干，看着洁白的瓜干，过日子才会觉得更加踏实，谁家的瓜干多，也成为一种炫耀的资本。
　　鲜地瓜软糯香甜，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容易积食返胃，特别是喝上一点凉风，胃里像火烧一样酸痛。晒干的地瓜干却非常温和，加上一把绿豆，在铁锅里煮上半个小时，就会变成一锅香喷喷的瓜干汤。煮熟的地瓜干又沙又软，和炸开的绿豆花儿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浓的香味，深红色的汤汁儿黏稠浑厚，喝起来也是又香又甜。有时候，我们把洗净晾干的地瓜干送到磨房里，磨成细细的面粉，和玉米面拌在一起做成窝头。蒸熟的窝头色泽光亮，像一颗颗枣红色的桃子，吃起来品质细腻，口感劲道，清香甘甜，那种感觉，真是十分美妙。那时候，每个乡里都有供销社，喜欢喝酒的人们都可以提着一包地瓜干去那里换酒。那时候的白酒都是用瓜干酿造的，酒液清澈，酒花细腻丰富，味道浓香纯正，是我们农村最受欢迎的美酒。
　　现在，由于小麦、玉米等粮食产量的提高，地瓜的种植面积急剧减少，一般也只是在山区、河滩等贫瘠的地方种植，因此，以前遍地生根的地瓜已经成为一种罕见的食物，地瓜干也更成为一种稀缺的粮食，但以前那些刨地瓜、晒瓜干的经历，却成为我们一种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