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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冬至饭”

《山东工人报》(2025年12月19日 第A3版)

  □魏世通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对我来说,冬至让我最心动的就是那顿“冬至饭”了。
  我们这里是山乡,管冬至这天的吃食叫“冬至饭”,倒不拘定是米饭。各家有各家的做法,但似乎总少不了一锅汤。羊肉是父亲清早去集上割回来的,带骨。他说,冬至的羊,吃了一夏一秋的草,肉是“醒”的,不膻。母亲在砧板上细细地切了姜片,又将几段葱白用刀背拍拍,扔进锅里一同滚着。那汤色,便从起初的清水模样,渐渐变得浑白起来,像融了一小团乳色的云。
  真正热闹的,是从包水饺开始的。母亲和面,父亲剁馅。羊肉剁碎与萝卜丝相拌,加入姜末、黄酱和香油。母亲顺一个方向搅拌,鲜香甘醇慢慢交融成扎实厚重的香气。
  醒好的面团柔顺丰腴,母亲将其搓成长条、切成剂子。我学着擀皮,却笨拙地擀出厚薄不匀的“苦脸月亮”。母亲笑着将我擀的皮拢过去,填馅、对折、轻捏,一个胖嘟嘟的饺子便立了起来,褶子匀细如裙裾。
  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已全然暗了下来。盖帘上的饺子满了,母亲便端起它,走到灶前。大锅里的水早已沸着,喧腾着一片迷蒙的白雾。母亲将饺子沿着锅边,一个个滑下去。起初,它们沉在锅底,不一会儿,便像得了号令,接二连三地浮了上来,白白胖胖的,在翻腾的水花里挤挤挨挨,打着旋儿。母亲点了几次凉水,看着它们最终安安稳稳地,肚皮朝上地浮着,才用笊篱捞起来,盛在早已准备好的粗瓷大碗里。
  “冬至饭”上桌:热气腾腾的饺子、奶白的羊肉萝卜汤、一碟碧绿腊八蒜。父亲先尝,眯眼满足道:“是那个味儿。”母亲给我夹饺子,催我趁热吃。咬开面皮,鲜香滚烫的汁水盈满口腔,暖意从舌尖蔓延全身。屋外深山寒夜,屋内灯光暖食。我们话不多,偶尔评说萝卜的甜或肉馅的细,咀嚼声、喝汤声、碗筷轻响交织成寒夜最动人的乐章。
  大多时候,母亲会说起以前的冬至饭。她说,旧时冬至,日子苦,哪有羊肉白面?顶多是菜粥里多撒一把米,或是将红薯干磨了,掺上野菜,捏几个糙粝的团子,也叫“冬至饭”。
  我望向窗外浓黑的夜空,后山的泥土正在封冻,麦苗在寒霜下做着关于春天的梦。这顿用新麦、鲜肉、时蔬认真做成的“冬至饭”,不只是一餐饭食,更是一场郑重的仪式——是农人对土地的感恩、对时令的顺从,也是对生活最朴素深沉的敬意。它以味觉为绳,将一代代人对于温暖、饱足与希望的期盼,系在了一年中最长的夜晚。
  我慢慢吃完最后一个饺子与微凉的汤汁,滋味沉静悠长。这份来自食物、土地与双手的甜蜜,会像冬夜炉火,静静地温暖此后许多时光。